彩云之南,多少年的向往! 但她遠(yuǎn)在萬里,又是高原,那是一個早年左肺萎縮,多年來一直是在右肺代償性肺氣腫陰影下生活和工作,心臟又不太健康的病人能去的地方嗎?可是那熱帶雨林,那雪山湖泊,那蒼山與洱海,那風(fēng)情萬種的石林,此生就與我徹底無緣了嗎? 我心有不甘。 出發(fā)前,因病猶豫萬端 在不盡誘惑的驅(qū)使下,我到旅行社報了名,但當(dāng)夜的咳嗽與心悸,讓我第二天又退出了旅游團(tuán);女兒知道后,再三鼓勵,又在北京為我們報了名,為了能讓我們順利出游,女兒特意讓我們在北京先休息幾天;但是那幾天我依舊猶豫萬端,還是怕在八天的旅游中身體消受不了…… 終于,帶著憧憬,帶著恐懼,在八月二十九日登機南行了。 夜宿版納,感冒使我雪上加霜 飛機起飛的一剎那,我的心激動起來了。 沒滑行多遠(yuǎn),飛機就昂首起飛了,它沖云破霧,勢不可擋。很快,我們就從陰沉沉的地面,飛到了天清氣朗的高空,夕陽留下的晚霞?xì)v歷在目,舷窗邊的一彎新月,近得好像可以用手把玩;而飛機下方的陰云,已變成了銀濤滾滾的云浪,一大團(tuán)一大團(tuán)的,像棉花糖一般,仿佛我已聞到了它的甜香。 我一直守在舷窗邊,看著云海,看著燈火,看著一粒粒用水洗過無比清晰的星子,也不斷地想著云南。 在版納一下飛機,我的心便激動得如夢似幻——這就是云南大地嗎?這就是神奇的西雙版納嗎? 在接我們?nèi)ュa安山酒店的大巴上,看見路邊一一閃過的高大椰樹那鳳尾般的羽葉,看見那如詩如畫的散尾葵、芭蕉與鐵樹,我的心仿佛發(fā)酵氤氳成無數(shù)彩色的氣泡,飛散到那些從未見過的美麗的樹旁——我已不愿它們回到我的心房,讓它們就守候著那些曼妙的植物吧! 一覺醒來,就趴著窗玻璃去看那神秘的窗外,又找出云南八日的行程安排翻看起來,直到打噴嚏了,咽喉發(fā)癢了,才鉆進(jìn)了溫暖的被窩。 第二天早上醒來,頭有些痛,身子也在發(fā)著燒,才知道昨夜折騰感冒了,當(dāng)時心里一沉:感到大難臨頭,此行前景已十分堪憂了。心肺不好,最怕感冒,雖然帶了感冒藥和心肺常規(guī)用藥,但那都是在不發(fā)燒時有效。每當(dāng)發(fā)燒,飽受創(chuàng)傷的左肺必定發(fā)炎。以前在家時每當(dāng)感冒發(fā)燒,重則住院,輕則到門診去掛點滴。這里離家萬里,此時該如何是好?難道要提前打道回府嗎?是不是要在云南住院?。恳粫r心亂如麻。 吃完早飯,還是強挺著去參觀百鳥園,去看蝴蝶園、蟒蛇園、蜥蜴園。 當(dāng)乘坐索道纜車去俯瞰那神秘的熱帶雨林的時候,我的心被豁然點亮了,那彌漫在莽莽雨林之上的花香與葉香,仿佛被昨夜的風(fēng)雨攪拌成了濃釅的茶湯,我已不是在呼吸,而是在大口大口的喝著。我覺得我已變成了一條魚,游進(jìn)了這清風(fēng)香氣之中,又覺得這206只索道車,也都變成了一條條魚,漫游在這滿是香氣清風(fēng)的千山萬嶺間…… 下午,在曼聽公園中游覽,那些芬芳的南國植物,那些美輪美奐傣王宮殿,已讓我心中早沒了疾病的影子;更奇妙的是,坐下休息時,竟發(fā)現(xiàn)木條座椅的縫隙間長了三只嫩嫩的赤靈芝,我小心翼翼的把它們摳下來,放在手心細(xì)細(xì)打量時,竟有了一陣莫名的感動:老天真的待我不薄,病中為我送來了靈芝。我慢慢地咀嚼著,嚼出了靈芝特有的那種苦味香味。 傍晚,在版納機場候機時,又一陣發(fā)燒,頭又有點暈,除了吃藥,又嚼了一片靈芝。 香格里拉,我已成為一個健康旅游者 行進(jìn)在前往普達(dá)措國家森林公園的路上,大巴車窗外那不停閃過的連綿青山與縹緲白云,山間壩子與悠然的牛羊,讓我忘記了昨夜下飛機時那凜冽的寒風(fēng),也讓我忘記了導(dǎo)游(摩梭小伙)所描述的高原反映的可怕,只想化作鳥兒,在這千山萬嶺間飛翔。 走在屬都湖的木棧道上,開始還以為這是小橋流水,青山綠樹的江南,那淙淙流過的小溪,那淺淺的清澈的湖水,都是那樣的溫婉可人;很快湖面開闊起來,碧澄澄的湖水仿佛剛剛?cè)诨说乃{(lán)寶石,澄凈得讓人只能輕輕地落步,唯恐它像美麗的藍(lán)孔雀一樣款款飛去。它映著一片濃綠的莽莽的高山大嶺,映著山嶺間飛騰幻化的白云,長滿了淡黃蘆葦?shù)男穾Z螺洲錯落其間——我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它叫做香格里拉。 走在木棧道上,腳下的水濕地上盛開著五色繽紛的野花,不時有銀色的大魚拍水躍起,引來遠(yuǎn)近的一片驚嘆,我們心醉神馳地走著,看那白云像一大朵一大朵的白牡丹在水中盛開,看它在水中慢慢變化和悄然移動。 行走之間,漸漸進(jìn)入了原始森林,木棧道邊一棵棵高大的香格里拉雪松迎面走來,他們不懼海拔之高,不怕雪山之冷,大氣凜然,昂首云外,笑傲蒼穹。我不能說他們像梁山好漢——梁山好漢們雖沖出樊籠嘯聚山林,卻缺少遠(yuǎn)見未成正果,而這些雪松已穿越千年,閱盡人間秋色;我只能說他們是廉頗是馬援,是謝安是霍光,是蘇東坡是司馬遷那樣的衣冠偉人,它們有一樣的靜對雨雪風(fēng)霜的智慧,有一樣的目橫古往今來的氣概。托爾斯泰說:一個地方?jīng)]有大師不要緊,有大樹就夠了,這些樹就是一代大師。而眼前,這一個又一個大師正絡(luò)繹不絕,摩肩接踵地走來,他們的一枝一葉,一舉一動,無不顯示著大師風(fēng)貌。我與他們此刻相逢,這是怎樣的造化與緣分啊! 向上仰望,高大的雪松枝葉間風(fēng)云流走,氣象萬千,不知不覺間,他那閱歷千秋的大氣場就籠罩了我,震懾了我,收降了我,融化了我。又仿佛是我變成了一棵樹,或者是樹變成了我…… 在木棧道上,我還看到了一叢叢杜鵑,也無師自通地從葉子上認(rèn)出了這些大樹杜鵑。 它們與那些雪松同樣高大,卻樹冠渾圓,枝椏蜿蜒曲折,與雪松迥異??粗菨M山滿嶺的高與云齊的大杜鵑,望著它們那在藍(lán)天白云之間游龍戲鳳般的枝枝杈杈,像望著一幅幅國畫,像欣賞一幅幅書法,像諦聽一個個生命的文告,這莽莽群山就像一座座雄偉的藝術(shù)館,就像一片片宏大的神仙道場,它們吸引著我、陶醉著我、激蕩著我,也昭示著我,消融著我…… 如果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那滿山杜鵑花開的時候,該是滿山佛祖拈花而笑吧?佛光一現(xiàn)非常事,度卻紅塵多少人? 我一下子悲從中來,嘆息此生緣淺:我已年近七十才來此一次,卻偏偏不是山中嶺中云中天中都鋪滿錦繡燦若朝霞的花開時候? 這一天,早晨離開吉來登大酒店時,還有些頭暈,有點咽喉痛,而此時,在屬都湖、在碧塔海,在木棧道、在游船上,我已經(jīng)完成了“細(xì)品云南”(我們旅游團(tuán)的名字)之旅的第一次轉(zhuǎn)變——從一個危機四伏的病人,變成了一個健康快樂的旅游者。 不知道這山、這水、這花、這樹、這風(fēng)、這云,是誰醫(yī)好了我? 如畫江山,一個作家在采風(fēng) 金沙江,豪氣干云,挑起了我一個作家的創(chuàng)作沖動。 大巴向虎跳峽盤旋而去,漸漸的,山高得仰頭看不見頂,谷深得看一眼就讓人心驚肉跳,我恨不得這車變得底上下全部透明,或者我就變成那只盤旋于山間的鷹,把這壯麗河山看個夠。 旅游車就在這高山大嶺間穿行著,想著這雪山之水孕育的大江,想著她一路哺育的成都、重慶、武漢、南京、上海,想著元謀人、河姆渡人、余姚人、良渚人、三星堆人,想著遠(yuǎn)古人類在長江流域留下的燦爛文化,感到人類感到我們這個民族就像山間小溪一樣,曲曲折折,一路走來,終于變成了大江大河,浩浩蕩蕩,直奔大海。 想著想著,車已停在虎跳峽景區(qū)門口。 我們還沒有走到江邊,還沒有看到江水,那轟轟如雷的響聲就不絕于耳。走到江邊,虎跳石邊的巨浪濺起的水霧撲面而來,細(xì)雨般打濕了整個觀景臺。人越往下走,雨霧就越大,到最后,濛濛細(xì)雨已變成了唰唰急雨,人的臉上都淌著冰冷的江水,女人的頭發(fā)都粘在臉上,奔騰咆哮的江水轟鳴如雷,一陣陣滔天巨浪仿佛要把人卷下江去,游人一個個匆匆離去,仿佛躲開可怕的血雨腥風(fēng)的戰(zhàn)場一般——在這層平臺上,已沒法拿出相機照相了。 我死死地抓住欄桿,努力睜大眼睛看著,黃褐色的江水已淹沒了巨大的虎跳石,那巨石在江底拼命掙扎著,石水相搏激起的一個個巨浪,憤憤然沖向峭壁,隨著一聲巨雷炸響,又有一團(tuán)急雨撲面灑來…… 回到第一層觀景平臺,太陽已經(jīng)出來了,向峽江上下游望去,逶迤遠(yuǎn)去的峽江兩岸碧峰高聳,直插云天,上下四五千米的高差,使它比三峽更加壯麗,山間白云繚繞,更是如詩如畫。 虎跳峽干云豪氣,峽江如畫風(fēng)光,喚起了一個作家寫作的激情,這一晚,麗江七彩龍鳳別墅酒店雖然安靜舒適,我卻例外的失眠了——我一次次開燈,一次次記下我了的所見所想。 不僅記下了虎跳峽驚濤拍岸,也記下了麗江古城流水清清,記下了黑龍?zhí)督鸸痫h香風(fēng)光旖旎,還記下了這樣的句子: 通天河——金沙江——長江,一條大江就這樣宛如長龍一路游來,在這里與虎跳石猝然相遇,龍虎相爭,巨龍騰空,一躍而過,其聲威震撼九州,那么,這里就叫躍龍灣吧。 一個人走到了虎跳峽,不是被這龍虎之爭嚇倒,就是從此有了膽量,心中再無那“害怕”二字——是虎跳峽和壺口,哺育了我們這個民族的勇敢和無畏。 那高聳的青山就是母親那豐滿的乳房吧?就是那四溢而出的乳汁,匯成了中華大地上的涓涓潛流、汩汩小溪、滾滾江河。 少數(shù)民族女孩多很漂亮,大概是她們環(huán)境優(yōu)美養(yǎng)心養(yǎng)眼,加之他們又喜歡歌舞,內(nèi)心充盈著歡樂與美好,相由心生,內(nèi)心之美外化于臉面,他們也就漂亮起來了。 人,東奔西走,常自以為有思想,有能力;而大山,不走不動,不言不語,卻有成千上萬的人去朝拜它。 難為當(dāng)年徐霞客,這般山河走將來。 玉龍雪山、洱海金波、石林晴雨,一次次的不舍 云南:我在大東北,你在大西南,我與你該如何了斷? 坐在露天大劇場,看張藝謀執(zhí)導(dǎo)的“印象麗江”,就已經(jīng)心潮難平,而劇場背后云海中的玉龍雪山,更叫人激情鼓蕩,直上云霄。 我雖然從不喝酒,但閃閃冰峰下納西漢子雪山對酒,讓我未端杯心已微醺;我雖然從未參加過祭天儀式,但大河吸干不解渴的后代們擂鼓祭天,我的心也仿佛滴血般虔誠;…… 而此時,云濤滾滾中的玉龍冰峰忽然真身一現(xiàn),幾乎全場觀眾,都肅然起立,默默地虔望著同一個方向…… 不用再上雪山,不用登頂,我的心已交給了玉龍雪山,抑或是玉龍雪山已移駐于我的心間。 從麗江回昆明,路過洱海,盡管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里,我們的旅游大巴一直沿著洱海前行,那洱海金波、那蒼山云海、那盆境般的小普陀,連同洱海飄來的一陣陣帶有魚腥味的海風(fēng),都不停的提醒我——這就是我魂牽夢縈的洱海,但我卻沒能看到崇圣三塔,這從童年就掛在口頭藏在心頭的“大理三塔”,雖近在咫尺,卻終于錯過。 可能,人生總是會不停地出現(xiàn)遺憾的,就像我看到的不是香格里拉五月的杜鵑。 但是,惟其有遺憾,才會生出新的希望。 我們在石林景區(qū),是一剎兒晴來一剎兒雨。 晴空下的石林是淡妝男兒。它們素淡俊朗,在晴空下閃著奇妙的輝光,顯得更健美挺拔,那關(guān)公點兵也罷,那象踞石臺、猛獅嘯天也罷,都颯颯然凜凜然,有一股沖天豪氣,是臨陣英雄;雨后的石林,則是濃妝的少女。那灰白、那赭黃,都變得深厚靚麗,無論是少婦遠(yuǎn)眺還是玉女臨風(fēng),都更加俊秀艷美,光彩動人;而雨霧中的石林,已是隱約迷離中妙不可言的神仙。他們忽隱忽現(xiàn),有時像太白降臨,有時像嫦娥飄去,或道骨仙風(fēng),或裊娜綽約,讓人如上天宮,如臨佛國。有風(fēng)吹來,石林呼嘯,又如仙人吟歌,梵天雅樂,我的靈魂仿佛幽幽出竅,隨他們歌唱,隨她們起舞。 短短兩個小時,莽莽石林演盡了風(fēng)雨陰晴,從云南這暖國來說,或許就是演繹了四季陰晴,游人何幸?我等何幸? 望著那漫天掃來的雨絲,我突然怔住了:這每一陣風(fēng)雨漂蝕,這些石壁石柱不都要有所變化嗎?是不是變得更美我們不敢保證,但一定會變得更瘦更小。蘇軾在《前赤壁賦》中感嘆道:“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眼前美景,亦不可能永遠(yuǎn)如斯,而我們?nèi)祟惐绕鹗指豢癸L(fēng)雨吹打,今日之遇,不可再得,實在是值得珍惜。 如此云南,你讓我如何割舍? 到云南,我們健康去、旅游去 從云南回來已十幾天了,在興奮、陶醉之中,我卻突然感到——回來這些天心臟特別舒服,仿佛那心血的來路和去路都變得寬闊平坦,都成了康莊大道,血脈流通得特別通暢。 往后幾天細(xì)心品察,連平時夜半醒來有點心悸的癥狀也徹底消失;每日爬山,都覺得雙腿有力,都不那么心慌氣短了。 出發(fā)前不是百般恐懼嗎?現(xiàn)在不但沒有住院,不但不用休整,反而舉步輕健,神清氣爽,如同療養(yǎng)歸來一般——以前住院連續(xù)點滴擴(kuò)張心腦血管的藥,不是也沒達(dá)到這樣效果么? 靜下心來細(xì)想:也是,高原旅行可能就有擴(kuò)張血管,鍛煉心臟的作用?不然,為什么國家好些體育隊在參加重大國際比賽前,往往都要前往云貴高原去進(jìn)行訓(xùn)練呢? 于是,我把這些體會一個個告訴了我的親友們;于是,我們相約到云南,旅游去,療養(yǎng)去,健康去。(作者:馬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