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德欽縣城如今已是車水馬龍,曾經(jīng)冷清的街道如今居然經(jīng)常堵車,搞得大家怨聲載道。 曾幾何時,我曾經(jīng)以看見過一輛真實的汽車為傲,那是我很小的時候,大概在1981年,村里根本沒有馬路,我僅在書里的插圖上見過汽車。那一年,父親牽著家里的老馬帶著我第一次出遠門。我還清楚地記得老馬的名字叫“迥姆”,老馬特別乖,馬背上除了我還有我們父子倆的干糧和一些必需品。父親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那一次是帶著我去縣城附近的曲登閣朝圣。我們在山間小路走了一整天,黃昏時候才來到國道214線。那時的國道根本沒有現(xiàn)在的好,但那是我的記憶里最寬闊的路,順著公路走的那段路程讓我異常興奮,以至于現(xiàn)在還記憶猶新。馬背上的我百感交集,既希望看到傳說中的汽車,又怕汽車的到來會使馬受驚。終于,一輛汽車頂著一頂很大的篷布轟鳴著來了,我興奮地大叫起來,父親還來不及過來抱我,我已經(jīng)從馬背上連摔帶跳地滾到了地上。汽車顛簸著從我身邊緩緩駛過,背后揚起的塵土使它顯得更加威風八面。我沒有在汽車里看到人(當然后來才明白是當時逆光的駕駛室玻璃擋住了我的視線),父親告訴我這是一輛解放牌汽車,我卻極力爭辯說這是我在小人書里看到的沒有人駕駛的電車。那次的經(jīng)歷成了我回家后在小伙伴面前特別可以顯耀的一件事,因為我看見了汽車。 小學五年級時我考進了德欽縣城的民族小學,入學的那一天是我第一次坐汽車,說是汽車,其實是一輛三五牌農(nóng)用拖拉機,碩大的輪子,駕駛室和貨箱是分開的,一根很長的排氣管在車頭像煙囪一樣向天上排放著濃煙。我和媽媽還有幾個同行的人都坐在貨箱里,車頭的濃煙和車尾卷起的灰塵不一會兒就把我的興奮熏滅了。半天的時間,我的新衣服連同眉毛頭發(fā)都被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一路的顛簸使我胃里翻江倒海,我不由得匍匐在貨箱邊不時地嘔吐。第一次坐車的興奮和第一次暈車的痛苦同時留在了我的記憶里。直至小學畢業(yè)后,我都是自己一個人背著書包,手里拎著當時老師給我準備的幾個饅頭,順著公路走40多公里,直至黃昏時分才獨自一人過江滑溜索,全程步行50公里回到可愛的老家。 后來我在德欽一中讀書,每到星期六,我和幾個同村的孩子就相約在星期六放學后徒步50公里回家,回家的興奮勁使我們的步伐幾乎都是跑的。從縣城抄小路爬到飛來寺得走10公里左右,過了飛來寺就基本都是下坡路了,順著214線國道我們幾乎就是一個馬拉松式的跑步比賽,在公路上20公里左右的路程我們每次只要一個小時多就跑到了,之后就是陡峭的山間小路,一頭就可以跑到江邊的布村。每次跑到江邊時天基本都已經(jīng)漆黑一片了,我們就摸黑過橋(在我讀初一時瀾滄江已經(jīng)架橋了),繼續(xù)沿江前行,到家時往往已經(jīng)深更半夜了。第二天,背著從家里帶來的美味佳肴,我們又從家里往回趕。在我的記憶里,能搭上一輛大貨車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那時縣城也沒有這么寬的馬路,路面也沒有硬化,不過由于汽車太少了,所以也沒有多少灰塵。 光陰荏茬,20年過去了,縣城的馬路變成了平坦的水泥路,全縣的許多村寨通了路,大多還是柏油路。記憶中,在10多年前,大型挖掘機開進了老家斯農(nóng)村里,村里的老人小孩有事沒事都圍著挖機,看著這個龐然大物輕輕松松地將羊腸小道變成了寬闊的馬路,臉上寫滿了驚奇和喜悅。如今,老家村里也停滿了大小汽車、摩托車、農(nóng)用車,家家戶戶都有了自己的汽車,對于現(xiàn)在的孩子來說,坐車已經(jīng)變得是再平凡不過的一件小事了。 我也有了自己小汽車,曾經(jīng)的緊趕慢趕抄小路徒步回家已經(jīng)成了永遠的歷史?,F(xiàn)在,有時從縣城下班就可以回家看看媽媽,沿著寬闊的柏油路,小汽車一個小時就開到了。 記憶中偌大的縣城好像變小了,來來往往的車輛令人目不暇接,堵車在這個曾經(jīng)冷清的街道變得習以為常了,交警忙得不可開交,汽車司機的鳴笛聲響徹了縣城的每一條街道。 想想曾經(jīng)多么渴望能坐車的過去,再看看現(xiàn)在擁堵的道路和排成長龍的汽車,心里漸漸不那么煩躁了,這不正是我們的生活在短短20多年的時間里發(fā)生大變化的真實寫照嗎?在因為堵車滿嘴牢騷的同時,我們也該慶幸能夠趕上這么好的時代,親身經(jīng)歷了從無到有,并且多到造成擁堵的大變化。曾經(jīng),我不敢想象哪一天能坐上像電影里一樣的小汽車,現(xiàn)在,不僅是我,許多我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有了豪華奢侈的小汽車,悄然而來的變化使我們來不及細細思量就把記憶軋在了飛速變化的車輪底下。(江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