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時,有兩件事情讓我最害怕。一是在黑暗里獨處,總感覺周邊有許多的青面獠牙的影子向自己襲來,十分恐怖;二是在寒冷里生活,時時覺得宇宙冷漠孤苦伶仃,十分無助。所以,在童年的日子里,心里總是幻想著能夠到一個離太陽很近,天天被太陽照耀,天天被太陽溫暖的地方去。 后來讀過一首描寫云南香格里拉的小詩:“踩著柔柔的積雪,去讓太陽的光輝照耀;牽著淡淡的白云,去享受陽光的溫暖。啊,雪山灑滿著陽光,草原充滿著溫馨。我們揮動著牧鞭,哼著牧羊的曲子……”被這首小詩牽動心后,幾次次夢里,走進這樣一個童話的世界;幾次次醒來,又與童話擦肩而過。 思念是痛苦的,它讓人魂牽夢繞;思念是甜蜜的,它讓人心春波涌動。 我終于踏著中鋁云銅集團開發(fā)藏區(qū)礦藏的號角進入了高海拔的香格里拉地域。 餐桌上有一種香味,叫菜根香。這是魯迅先生的老師壽鏡吾老先生提出來的。壽鏡吾老先生說:得道的人過生活,他天天吃菜根,仍然感覺生活在童話的世界里;不得道的人過生活,他天天錦衣美食,仍然感覺是苦大仇深。人世中有一種貴族,叫精神貴族,也是當代人提出來的。有悟性的當代人感覺:在心態(tài)美好的人眼里,盡管物質(zhì)并不豐富,但他們?nèi)阅芷錁啡谌诘鼗ゾ椿?,生活在綠洲里;在心態(tài)并不美好的人眼里,物質(zhì)已經(jīng)得到高度發(fā)展,他們?nèi)匀粻栍菸以p,生活在薄冰之上。 脫離了城市的喧囂,來到了這“神仙居住”的香格里拉,感觸十分的多。走在香格里拉的大街上,總要東瞅瞅西看看。有如一個鄉(xiāng)巴佬走進了大城市,什么都好奇!什么都好玩!走進藏族居住的村落,有如一個外星人忽然墜落于地球,怎么這些人對物質(zhì)財富推來讓去的? 聽有智慧的同事們總結(jié)說,在雪域高原生活的人,都會“缺氧不缺精神,缺物質(zhì)不缺愛心”。 離我們公司一里外,有一個被雪山擁著的藏族村叫里農(nóng),翻譯成漢語是“灑滿陽光”的意思。有一條小溪從村中穿過,有點“小橋流水”的味道。每當有空閑,我們總愛三五成群地約著穿村而過爬雪山。每當路過,洗菜的藏族女人們總要塞一把菜給我們,因為語言不通,只能手勢拒絕,但盡管如此,她也要塞給你。有一次和一個叫尼瑪?shù)牟刈逍』锶パ┥秸障?,回來在這個村子歇氣,在邊上洗衣的一個農(nóng)婦立即起身去家里拿了些蘋果放在我們包里,我不便拒絕,就拿出100元錢給她,她見到錢就跑回去關(guān)起門來了。我起身欲追,尼瑪拉住了我:不是給錢能解決得了的,他們是看到這邊經(jīng)常斷路,所以怕你們外地人吃不到才送給你的。這個村還有一個叫農(nóng)布吉層的藏族,在我們公司當門衛(wèi),每當有汽車從外地運來信件包裹,他總要根據(jù)名字送到相應的辦公室。有人客氣地對他說:不用的,我們會自己來取。他總是要羞澀地笑笑說,信件是親人來的,早看了不牽掛。我同他多次去搞過藏民家訪,他總是要把路心的石頭揀掉。我看看他,他笑笑說,村內(nèi)眼睛有毛病的人多,容易絆跤。 雪域的秋天,是一個色彩斑斕的秋天。2011年10月中旬,我陪中鋁云銅的攝影采風團到梅里雪山觀景臺照相。7時不到我們就起來守著照“日照金山”的美景。雖然天公不作美,守了一早都沒有拍到主峰,但觀景臺邊上發(fā)生的事,讓我一生也忘記不了。 太陽還沒有出來,許多遠道而來的藏民們已經(jīng)先行來到,他們在晨曦中開始了轉(zhuǎn)山之行。 這樣的人群熙熙攘攘,直到太陽高照了,藏民們才紛紛離去。我們也隨著紛紛離去的人群,走進了路邊的早點鋪子吃早點。我們進了一家叫“梅里小吃”的館子,女主人很客氣地招待了我們。我對面的墻上出現(xiàn)了一幅宣傳畫,畫面上是一個躲在門后的女童的一雙求知若渴的大眼睛。女主人見到我好奇,告訴我這個小店的利潤一半是捐獻給德欽縣拖頂鄉(xiāng)的一個高海拔地區(qū)貧困小學的。我認真地打量了她,她人長得很標致,但她穿得并不華麗,只是天生麗質(zhì)顯出了清水芙蓉。 走出小館子,我在思考一個問題:像這樣一個漂亮的卓瑪,為什么要在這兒開館子呢?為什么不像當今的許多半商業(yè)女一樣半遮半露地去T型臺上走走,去一些熱眼的選秀節(jié)目上,讓贊助商們大把地掏錢呢?她的館子沒有很大的規(guī)模,她應該像有些人那樣滾雪球開大餐館,不斷地錦衣美食呀!而為什么要拿出不多的利潤來捐資助學呢?是雪山遮住了她的視線?還是江河阻斷了她的物欲? 回到單位,我打開相機里照梅里雪山的照片細細品味,才找到了答案。也許,一個有精神支柱的民族,才是一個充滿光明和溫暖的、離天最近的民族。 錢財,有時真的是一個民族的身外之物?。◤埗魅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