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羊拉是我魂牽夢縈的家鄉(xiāng),那里的安詳寧靜、那里的奇特景觀、那里的古樸民俗,至今使我日日緬懷,歷歷在目。特別那回腸蕩氣的聲聲弦子無時不在我心中蕩漾。 羊拉位于我州的東北部,“羊拉”是藏語譯音,因為該地區(qū)出產(chǎn)優(yōu)質(zhì)牦牛而得名,意為“牦牛之故鄉(xiāng)”。羊拉不僅是風(fēng)景誘人,資源豐富的牦牛之鄉(xiāng),而且又是民風(fēng)樸,弦子聞名的歌舞之鄉(xiāng),說羊拉人會走路就會跳弦子舞,會說話就會唱弦子調(diào),真是名不虛傳,到羊拉你不必問會不會跳弦子,而只能問跳得好不好或唱得好不好,因為在那里生活的男女老幼沒有不會跳弦子舞的,連母親懷中吮吸乳汁的嬰兒蹄叫聲也是特征很濃的弦子調(diào),就說聾啞人,即使不能張口高歌,也能隨群合舞通宵達旦。羊拉又是一塊群山懷抱中的風(fēng)水寶地,曾經(jīng)養(yǎng)育出無數(shù)的弦子藝人“扎西”和“卓瑪”。有的已經(jīng)進入了全國歌壇舞壇的明星行列,云南省歌舞團歌唱家宗庸卓瑪,迪慶藏族自治州歌舞團歌唱家卓瑪拉初,都是從這片歌舞之鄉(xiāng)走出來的,她們的歌聲中飄香著濃郁的羊拉弦子的韻律氣息,曾經(jīng)在全省乃至全國歌壇頻頻奪冠。 由于羊拉這片土地像一支鋒利的牦牛犄角插在云南、西藏和四川之間的雞鳴三省之地,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和獨特的區(qū)位,使這里的民族歌舞特色十分濃厚,尤其羊拉弦子更具特色。從它的唱調(diào)和歌詞看,調(diào)子悠揚,內(nèi)容豐富,形式多樣,既用詩情畫意般的語言歌頌黨、歌頌祖國、歌頌金珠瑪米和贊美家鄉(xiāng),又用幽默詼諧的語言互相對歌對唱,笑聲不斷,歡樂無比,既有男唱女應(yīng),又有女唱男應(yīng),也有甲村和乙村的對唱對舞,不僅語言生動,而且用詞嚴謹,特別在對歌時,對答用詞十分講究,譬如,男唱:“阿妹、阿妹,湛藍無垠的天空假如穿了個洞,你可用什么東西補上去?” 女答:“阿哥,阿哥,湛藍無垠的天空假如穿了洞,我將用白云補上去?!?/p> 男唱:“阿妹、阿妹,長流不斷的河水假如出現(xiàn)斷流,你可用什么東西接起來?” 女答:“阿哥、阿哥,長流不斷的河水假如出現(xiàn)斷流,我將用彩虹連接起來?!?/p> 如此嚴謹生動的對答,如果沒有一定的弦子歌舞造詣是很難做到應(yīng)對自如、無懈可擊。 從羊拉弦子的動作看,且急且緩,多姿多態(tài),既有奔放歡快的節(jié)奏,也有輕歌緩步、且動且停的慢步舞,舞蹈動作靈活多樣,形象生動,既有表現(xiàn)五谷豐登、慶賀豐收的動作,又有六畜興旺、載歌歸牧的動作,既有表現(xiàn)駿馬飛奔在草原的動作,也有牦牛暢飲高山流水的動作,舞蹈形式多種多樣,有牦牛舞、白兔舞、開鐮舞、沖墻舞、百鳥舞……,真是花樣繁雜、目不暇接。 在我離開家鄉(xiāng)前的一次弦子舞會,使我至今記憶猶新。那是一次春節(jié)期間組織的舞會,大年初五太陽還未落山,村頭的姑娘和伙子們開始邀舞了,“大家來跳舞、跳舞了……”,那高亢的邀舞聲悠揚而動聽,讓座座大山也變成傳話的使者,把聲音傳向村村寨寨、家家戶戶,傳向那遙遠的地方。舞場是在村旁的空地里,篝火在場壩正中熊熊燃燒,四面八方的舞者聚集到舞場上來了,他們身著節(jié)日盛裝,使舞場變得五彩繽紛、萬紫千紅。男的頭戴火紅的狐皮帽、或金邊帽、或氈禮帽;身著氆氌楚巴、腳穿高筒藏靴,腰掛銀鞘藏刀。特別給我留下極深印象的是長著鼻子的靴子(是靴尖上有鼻子似的突出部分),這些藏靴與馬靴似同又不同,相同的都是由牛皮制成的高筒靴,不同的是藏靴底有形同圖釘?shù)蔫F釘,踢踏聲特別響亮,在靴的尖上縫制著鼻子,有單只鼻的靴,還有雙只鼻的靴,當時我見到有一位叫扎西的身材魁梧的小伙子就穿著一雙雙鼻藏靴,他的靴子不是用牛皮制的,而是用七彩的氆氌制成,靴底是用千層紙疊起來的,靴頭上的兩只鼻子既高又挺,穿在這位伙子的腳上更能顯出康巴漢子的英俊和瀟灑。每位男舞者幾乎都有一把弦子,這種弦子當?shù)亟小氨妊搿?,就是用兩根粗細各異的馬尾為胡弦,當?shù)厝司闹谱鞯南易游鑼S煤?,這種弦子音質(zhì)渾圓、雄壯。據(jù)說有一位藝人當晚用的弦子十分珍貴,有人曾出千元的價錢也沒有買到。出于好奇,我從這位藝人手中接過弦子在火光中細細觀摩,原來這把琴做工之精湛,胡筒上細刻著精美圖案,白銀鑲包著胡琴口的邊沿,拉出來的音色高而不粗,細而不尖,美妙無窮。這把弦子不僅是培育了幾代弦子藝人的有功之器,而且也是傳承了幾代人的傳家之寶。女的裝束真可謂絢麗多彩,如爛漫的山花,十分鮮艷奪目。金銀耳環(huán)、金銀腰帶、瑪瑙綴物、珍珠項鏈隨著舞步的節(jié)奏叮當作響,紅頭繩、紅綢帶像獵獵紅旗隨風(fēng)飄蕩,特別那絲綢的彩袖,長達數(shù)米,一雙舞袖飄動起來足可覆蓋半個舞場。 弦子舞的序幕拉開了,長長的舞隊圍著篝火翩翩起舞,時而男的起唱、女的應(yīng)唱,時而左邊起唱、右邊應(yīng)唱,此伏彼起,又是彼起此伏,如大海的碧波一浪高過一浪。其中的妙問和巧答回味無窮,舞步在滿天星斗的映照下,時緩時急,時快時慢,時而像低頭飲水的牦牛,時而像縱蹄飛馳的駿馬,時而像開屏傲立的孔雀,時而像翱翔天邊的雄鷹,多姿多彩、熱鬧非凡。歡樂中的時間走得特別快,不知不覺中報曉的雄雞已鳴三遍,東方的天際出現(xiàn)了黎明的魚肚白,篝火還在噼噼啪啪燃燒,弦子的聲浪還在群山中回蕩。太陽已從東方冉冉升起,弦子舞會像草原上的摔跤擂臺賽,難解難分,不見分曉。只好請出德高望重的長者藝人舉杯謝舞,這場弦子舞終于在醉酒飽舞的歡樂笑聲中圓滿結(jié)束。 如今的羊拉弦子乘著改革開放的東風(fēng),已從雪山深處走向外面的大世界,以其獨有的魅力向世人展示著無限的生機。(肖托丁 文/ 張國華 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