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屺瞻、劉海粟、黃君壁、趙少昂、陳文希、王己千、李可染、葉淺予、吳作人、陸儼少、謝稚柳、黎雄才、唐云、關山月這些曾活躍于上個世紀的中國畫大家如今都仙然遠去。我們在蔡斯民先生“留真”的攝影中看到了他們的影像,領略了大師的風采。在這些照片里,大師們遠沒有美術史書寫的那樣需要仰視,他們就像我們身邊的一群可愛的老頭。 20年前,新加坡著名攝影家蔡斯民背著相機,不厭其煩地往返于中國內地、臺灣、香港、新加坡和美國之間,為的就是用鏡頭記錄下14位當代中國畫大家的風姿,為中國美術史留下重要的影像紀錄。4年中,他拍攝了7000多張圖片,留下了珍貴的歷史資料,被人評價為“照片中的美術史”。 2006年5月,蔡斯民先生攜著這14位大師的近百幅肖像來到貴陽,在貴陽美術館舉辦“留真——中國畫名家像傳”攝影展,再現這些影響著一個時代的名家們的風采。 在貴陽市美術館,年逾七旬的蔡斯民先生給我們介紹了這些照片的拍攝經過和與大師們交往的故事。他說:“這些藝術界的泰斗之所以愿意給我做模特,關鍵是我以誠意打動了他們?!? 攝影家蔡斯民先生 朱屺瞻:隨和親切 朱屺瞻是14位國畫大師中年齡最長的一位。拍照的時候已經90多歲。他人很隨和很親切,說話很像小孩子。從攝影的角度來講,朱先生的形(臉形)很好。 聽說朱老先生喜歡聽評彈,我就請了上海兩個很有名的評彈演員去他家為他演出。朱先生很高興,聽得很投入。聽評彈這張照片讓人看到大師對傳統(tǒng)文化的喜愛。 劉海粟:個性張揚 從照片上就可看出劉海粟和朱屺瞻兩人在性格上有很大的差別。劉海粟先生得知我為國畫大師拍照的想法后,建議我用“留真”二字為題。在和劉海粟先生的接觸中,我覺得他是一個個性很張揚的人,有點藝術家的狂放。 劉海粟先生對黃山情有獨鐘,多次上黃山,畫了一批黃山的作品。我在他10上黃山的時候,特地飛到黃山去,拍下了他在黃山創(chuàng)作的情景。 在我為劉海粟先生拍的照片里,有一張是他在新加坡作人體寫生時所拍,這會提醒我們青年劉海粟作為“藝術叛徒”的經歷。 黃君壁:是個安靜的人 黃先生畫瀑布那是一絕,他是一個很安靜的人,話不多。他過生日的時候,很多學生飛到臺灣為他祝壽。我拍下了一組給黃先生祝壽的照片。 細節(jié)往往更能打動人,怎樣捕捉到傳神的細節(jié),除了熟悉畫家們的作品外,還要熟悉他們的生活。當我得知黃老先生有清晨晨練的習慣后,我決定拍一下老先生晨練的照片。那天,我很早就去了黃先生家,看他鍛煉,拍下了畫家的清晨生活。 趙少昂:很休閑,很會玩 趙少昂先生一直生活在香港,他是一個很休閑的人,很會玩。喜歡遛鳥、竹刻。我去拍照之前認為他肯定喜歡打麻將,去了才知道他是不玩麻將的。我所拍攝的14個國畫大師沒有一個玩麻將。 我為趙先生拍攝的“呵印”的這張照片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歡。有人說照片上趙先生的絲絲銀發(fā)和臉上的老人斑是點與線的完美統(tǒng)一,就像吳冠中先生的畫。 陳文希:給了我很多鼓勵 陳文希先生是新加坡的著名畫家。他以畫猿猴、鷺鷥聞名。我對陳先生的印象很深,他是個謙虛、熱心的人。給了我很多鼓勵,當他得知我要自己掏很多錢來做用鏡頭記錄下當代中國畫大家的風采這件事后,很關心我。問我需不需要幫助。 陳先生有一個習慣,對自己不滿意的作品就燒掉。我給陳先生拍了一張燒畫的照片,火光映照著老人的臉,畫家對作品的嚴謹認真感染了我。 王己千:傳統(tǒng)又現代 王己千先生是20世紀中國畫收藏家,是這一領域里的泰斗和關鍵人物。他的收藏不僅涵蓋了明、清,而且宋、元的一些名跡幾乎都集中在他手上。為了拍好他,我兩次前往紐約。 在紐約生活多年,王己千先生一方面很西化,一方面又很傳統(tǒng)。他也時常穿長袍,撫古琴。他和張大千先生的關系很好,張大千先生出訪美國,都是他當的翻譯。 在我為他拍的照片中,我最喜歡在紐約當代美術館的那一張。王己千先生穿著中式長袍,面對著畢加索的雕塑作品沉思。傳統(tǒng)與現代在那一刻和諧地定格,就像王己千先生的一生。 李可染:愛用清朝古墨 李可染先生本來答應為我在北京1990年第一個展覽揭幕的,因為他在1989年逝世,沒能到場,十分遺憾。李先生的兒子李小可很喜歡攝影,他幾次對孩子說要跟我學習。 在當代山水畫家中有“南陸北李”的說法,即南方以陸儼少為代表,北方以李可染為代表。當時我聽到陸儼少先生到北京的消息后,追到北京,在李可染先生的畫室里,在案頭我用長鏡頭拍下了兩位大師促膝談心的精彩一瞬。當時兩位大師各操家鄉(xiāng)方言交談了半個小時左右,其間談到了他們關于筆墨的心得,還有對當代藝術的一些個人看法。 李可染先生畫畫時不喜歡人家看,包括家里人。但卻破例讓我去拍攝他畫畫的過程。我在李先生家里看到有一把胡琴,他對我說,他如果不是藝術家就是音樂家。于是我就給他拍了一張拉胡琴的照片。 很多人都知道李可染先生用墨很講究,我到他家多次,發(fā)現他跟一般畫家不太一樣,用的都是清朝的古墨。 葉淺予:喜歡舞蹈 葉老先生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曾經創(chuàng)作不少漫畫,我設計了這樣一個場景,就是請陸儼少為葉淺予畫一幅漫畫,兩位老先生都上了年紀,要把他們聚在一起不容易,我就分別拍了兩幅照片,再把它們拼接起來。這也是我唯一拼接的照片,很有意義。 葉老先生曾和著名舞蹈家戴愛蓮女士有過一段婚姻,受其影響,他也很喜歡舞蹈,畫的飛天很傳神。我為他拍照時,我請了跳飛天的舞蹈演員來看他,他見到這些舞蹈演員,非常興奮,他瞪圓雙眼、手舞足蹈地與演員們切磋。 吳作人:常給太太作畫題字 拍照片不是件難事,但要拍出他們的“神”就難了。每位大師都有自己獨特的個性,有的很謙遜,有的很和善,有的很狂放。吳作人很有修養(yǎng),很幽默,有一點西化,他和太太很恩愛,常給太太作畫題字。 我去他家的時候,發(fā)現他的書很多,就想拍一組他看書的照片,他幽默地告訴我說:“蔡先生,你別拍了,書不是我看的,是蟲看的!”原來,他的書年代太久遠了,有的已經被蟲蛀了。吳老先生最出名的作品是《畫家齊白石》,把杰出的畫家和他的代表作放在一起拍攝,會是什么樣的情境?我做了這樣的嘗試,拍攝的時候,他笑著說:“依靠齊白石?!? 陸儼少:拍到他笑很難得 畫家陸儼少平日最喜歡的寶貝是7顆三峽石,這些石頭都是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流亡時在三峽撿來的,戰(zhàn)爭年代,陸儼少顛沛流離也沒有舍得把這7顆石頭丟了,這些石頭已經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而這些石頭也決定了陸儼少一生的藝術選擇,他一生酷愛畫三峽。你們看到這幅作品中,陸老拿著石頭那種表情是很滿足的,那石頭也是他幾十年滄桑人生的縮寫,不了解背后緣由的人是無法體會到其中的酸甜苦辣。 陸老先生很喜歡讀書,不喜歡笑,是很安靜的一個老人,所以能拍到他笑的這幅作品很難得,我記得當時我拍了很多張,才得到這么一張。陸老先生還有個秘密是用小筆畫大畫,我有幅作品是拍他在北京為一個大賓館作畫,磅礴的背景畫和安靜的老人,很好的對比。 謝稚柳:藏有張大千先生送的筆 謝老是很知名的收藏家,他收藏有一支筆,是張大千先生做的,張先生一共做了五支筆,送給畢加索一只,也送給謝稚柳先生一支。 謝先生也是很知名的鑒賞家。有一次,他在杭州為博物館館藏的畫做鑒定,他給我打電話,說你快來,我們在做鑒定。我找不到,他還派工作人員來接我。那是個很破舊的倉庫,好多專家都在,我去了后,就給先生拍了這樣一組照片。 黎雄才:喜歡紅領帶 我給這些大師們拍照,本著“最切合人物身份的完美情境”的原則,把他們的神態(tài)和性格通過我的拍攝展現出來。黎雄才師從高劍父學畫,是嶺南畫派的重要人物,他擅長的是畫黑松。他的一個特點是手不離煙,你們可以看到,展出的這幾幅作品中,大部分他手里都拿著煙。 在給每位大師拍攝的時候,我都會兼顧他們擅長的作品。這樣,人們通過我的攝影作品也可以了解大師的藝術天分,在黎雄才的人物照中,就是以他的黑松作品為背景的。黎雄才先生喜歡紅色的領帶,我還送了他一條。 唐云:會享受生活 唐云先生是我拍攝的這14個畫家中最會享受生活的一個,是個會吃、會玩、會喝,愛好廣泛的老人。知道這個特點,我去拜訪他的時候,手里提的是大閘蟹、美酒。我們一起喝酒,酒興正酣,我跑到廁所提前把相機調好,放在角架上。我一只手和唐先生碰杯,一只手按下快門。拍下了唐云先生大快朵頤的生動場面。我至今留著那天和唐云先生喝酒時的酒瓶,算是個紀念吧。 除了是個畫家,唐云先生還愛好收藏,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唐云以收藏曼生壺著稱。有一張照片就是他把玩所收藏的曼生壺。唐先生還有個特點,他喜歡在畫好畫之后,把畫掛起來,自己慢慢看,我就趁他看的時候,在畫的背后拍了這張照片。 關山月:邊看書邊磨墨 關山月是嶺南畫派的代表人物,喜歡畫梅花。在和關老的接觸中,我發(fā)現他是一個喜歡講話、善于交際的畫家,比較入世吧。同時他也是個好讀書的國畫家,而且我從他的一名學生口中得知,關老喜歡一手拿著書看,一手磨墨,說是為了節(jié)省時間,于是我抓住了這個瞬間:他看著線裝書,磨著墨。為他拍攝的時候,我一直在構思,如何拍攝出一個偉大的畫家,如何表現他在畫壇的地位。我在廣州呆了一周,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歷史上一些著名的人物都留下了塑像。后來我請一個知名的雕塑家來為關老塑一個像,雕塑家做好了準備工作,然后我們把關老請來,雕塑家現場創(chuàng)作的時候,我就拍下了這個時刻:關老和他的塑像。(稿件來源:金黔在線—貴州都市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