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神山的緣分,求是求不來的。 當(dāng)天下午上山,德欽縣城到飛來寺一般的桑塔納就可以了,也只要20分鐘,從山腳沿盤山公路爬上山頂便是了。 觀賞梅里雪山的地點是飛來寺再往上行200米左右,能見到2個大大的焚香爐,正悠悠地往外涌黑煙,和一個亭子——已有眾多人在其內(nèi)擺好陣勢架起腳架,等待神山露臉。 沿路蓋有一溜的小樓,有些原是民居,后來改為觀景樓的,提供住宿和簡餐;也有很多正在搭建的新房。我們慕名前往一家經(jīng)朋友介紹的旅店,叫做“攝影者之家”,這是一棟藏式木結(jié)構(gòu)小閣樓;可是打聽后得知他家自前年被包租以后,就不再對外營業(yè)了,沒有住宿提供,我看見幾個老外圍著中堂的火爐讀書。 于是我們選了相鄰的“明珠啦卡望峰樓”,共有三層樓,第二層和第三層樓都有向外延伸出去的大露臺,觀賞梅里的角度非常好,也非常方便;在等梅里出現(xiàn)的時候,翹起腳曬曬太陽聽聽歌也是極為幸福的享受啊! 現(xiàn)在這一帶周圍云霧深鎖,藏族老板娘說梅里雪山就在山谷的對面,可云霧太深,我連梅里雪山十三峰的輪廓都想象不出來。下午天氣其實是不錯的,但是梅里的位置始終堆積著厚厚的云層,有時候云層好不容易被猛烈的山風(fēng)吹開些,眼瞅著就要露出山脊,很快又被另一片云遮住,接力賽一樣,配合默契,時間控制太精準(zhǔn)了。 聽老板娘說,梅里的天氣很不穩(wěn)定,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能看見,什么時候看不見,但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看不見的,最好的看山季節(jié)剛剛過了。嗯,我聽人說,要修來五世的善緣,才有緣得以與梅里相見;我又聽人說,梅里是男山,非要叉起腰沖著他狠罵幾句臟話,他一怒之下必然現(xiàn)身;老板娘還說,多點人去前面香爐燒松枝和青稞粒,冉冉升起的煙會把云驅(qū)散掉,就能看見梅里了。 等了一下午,磕磕巴巴地見了最邊上的幾座山峰,然而最高峰卡瓦格博和神女峰始終云霧繚繞,密密的不透任何的空隙;關(guān)于卡瓦格博峰,所有的文字介紹都說他是“一座金字塔形的雪山,被譽為“世界最美之山”,海拔6740米,是云南第一高峰,迄今仍無人登頂”,我們辛苦趕到,多么希望也能一睹其巍峨雄偉的氣勢和秀美無比的山形!內(nèi)心不免有些沮喪。一個香港GG告訴我們,他已經(jīng)等了2天了,都沒有看到;不管有沒有見到,明天就會下山去,假期用完了。 這個時候,我們的頭頂雖然太陽猛烈,但明永冰川附近似乎在下陣雨,遠遠望過那個方向,陽光依舊透過云層射下來,一道光束直達大地,像夜里擰亮了一支手電筒,光芒和雨帶混合,極具穿透力和透明的質(zhì)感。 云游走得很快,也聚集得很快。沒有留給我們一線機會。 松枝越燒越旺,掛滿經(jīng)幡的崖邊也站了不少人,所有的人都翹首望著對面;想必所有守候的朋友們都懷有同樣的期許,希望又一次被燃點,因為此刻太陽就快要落山了——日落時分梅里也許會現(xiàn)身噢! 晚上7點左右,太陽應(yīng)該是西沉了,因為天色變得灰暗下來;夕陽西下的過程沒能看到,飛來寺那邊突起的濃霧被風(fēng)帶過來,使得能見度一下子變得很低,氣溫也迅速降低。于是,大家的心情又沉到谷底,好些人默默地收起腳架,仰望天空;但轉(zhuǎn)而又升起一絲希望,天氣比起前兩日畢竟是晴了,雖說云多,明天說不定能看見呢。 這個時候我多么希望我是一個深諳星象的學(xué)者,抬頭便能預(yù)知明天的天氣啊。 “你相信奇跡嗎?” “我相信?!?/p> 清晨,我還在睡夢中,突然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驚醒,睜開眼,聽見露臺外吵鬧的說話聲,我一激靈,難道……我一骨碌翻下床,抄起抓絨衣套上,也沒顧上梳頭發(fā),胡亂找了絨帽就扣在頭上,以最快速度沖出屋外。焚香爐的平地上已經(jīng)聚集了很多人。 看到對面的景象,我先是一怔,然后就“哇”的一聲,接下來還是“哇哇”不停,基本沒有其他詞可以表達我當(dāng)時的驚嘆了。當(dāng)然,嘴里一邊哇哇叫著,手里一邊不停地按快門。我該怎么形容呢?像一盞燈籠從里面慢慢亮起來,顏色漸漸地由粉變紅,然后變橙,最后是金黃。云層并沒有完全消散,仍舊有輕盈的云帶飄浮在山谷的半空,透過薄紗似的云層,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梅里雪山的磅礴氣勢。當(dāng)時發(fā)白的月亮還懸在天上,云朵已經(jīng)被染成彩色。我眼睛一眨不敢眨,生怕錯過這變幻多端的梅里每一刻的美麗。隔了一會兒,明永冰川處的云層突然被撕開一條大縫,整條冰川延伸至主峰完整地展現(xiàn)在人們的面前,有了金色陽光的渲染,雖然只是下半截雪山露出,但是梅里看起來依然雄偉不凡,感覺上離我們相當(dāng)近;而在陽光的照耀下,每一寸白雪也都有了生氣,閃動著熠熠奪目的光芒,震撼的美讓人感覺妙不可言! 太陽終于升到了更高的位置,天色清朗湛藍,可云朵又開始聚集,于是,梅里又時隱時現(xiàn),總不見全貌。聽他們說,如果去到雨崩村,能看到比較清晰的梅里雪山全貌,觀賞的氣候條件比較理想。但要騎馬兼徒步,太費時間,我想就算了沒去。 快到中午的時候,開始有不少游人下撤。清晨的一幕已經(jīng)讓許多觀山的人心滿意足,在這個雨季。香港GG也走了,他說看到日出已經(jīng)足夠了。我們貪心得很,搬了凳子,支起腳架,一直坐在露臺上等奇跡來臨。 一個藏族小姑娘告訴我,梅里本是普通的一座雪山,并不是天生的神山,是蓮花生大師賜封的名頭,才在藏傳佛教中有了排位;我理解呢,這句話的意思是,比如貝克漢姆,天生并沒有貴族的血統(tǒng),是后來英國皇室因某些原因賜封的爵位。據(jù)她說,梅里雪山?jīng)]有山神(山神和菩薩是兩碼事),因為梅里雪山里有極為豐富的植物資源,比如珍貴的草藥啊,珍稀的花卉啊,所以蓮花生大師才冊封他為神山的。人們常說登不上的高山,是因為有山神護佑,得以不受人們的侵犯;但這個小姑娘煞有其事地描述倒讓我對此有了新的認(rèn)識。比較科學(xué)的說法好像是梅里雪山的地形較為復(fù)雜,山體嶙峋,積雪松散,較易發(fā)生雪崩,所以不容易攀爬。不管怎樣,能在這么低海拔(3400米多)看到如此壯麗的雪山,實在是世人的福分,當(dāng)然,也講緣分。 下午的太陽刺眼極了。同伴一直在拿大炮筒當(dāng)望遠鏡使,很有耐心很有耐性地從鏡頭凝望雪山,時不時調(diào)整方向,以有所小小發(fā)現(xiàn)為樂趣。中午時分,高原的太陽不是蓋的,我的臉被曬得刺痛,我躲到陰涼的地方,梅里仍在我的視線范圍內(nèi)。也許是前幾天下大雨,空氣中多余的水分被充分蒸發(fā),形成了層疊不窮的云層;我們孜孜不倦地等待云開霧散的一刻,相當(dāng)多的人也是一樣,腳架執(zhí)著地站立著,相機準(zhǔn)備好了沖著雪山,以便可以隨時按下快門。 拍了一個下午的局部不完整雪山,實在有些悶。香港GG臨走告訴我們從七座白塔旁的小路一直往樹林走,可以看到瀾滄江。我們于是朝樹林深處走去。剛開始還有很多的經(jīng)幡掛在路邊,到后來越走越深,回頭連我們住的小藏樓都掩沒不見了,四周圍也靜下來,有偶爾的鳥叫聲。一路上我拍了很多野花,在藍天的映襯下,都很嬌艷和美麗。走到一個分叉路口時,一棵相當(dāng)詭異的同根雙生樹出現(xiàn)在路口,從整體比例來講,樹從大概腰的位置開始分叉,分別往上生長,枝繁葉茂;但是樹干看起來挺妖,像是兩個人扭曲了形狀,又互相舍不得離開對方,妄圖擁抱在一起,這使我不禁汗毛豎起,猛地想起了哈里波特里面的抓人的樹精。這周圍沒有什么高大的植物,這路口的怪樹顯得十分突兀,我忙說不如我們往回走吧,萬一迷路了怎么辦?我當(dāng)時心想,走過去,說不定樹就活了,張牙舞爪地舞動樹枝,要抓我們吃掉就完蛋了。我扯著同伴的衣袖急急沿原路返回,生怕有樹妖追上來,悉悉簌簌地將樹枝順著地面蜿蜒到我們腳下,纏住我的腳踝,把我絆倒,然后把我拖入他的口中,一口吞下。。。。。。還好樹妖沒有追上來,我們平安回到了小樓露臺。 今天傍晚的日落還是有看點的,但彩霞是賓,梅里是主,喧賓奪主。無論如何,有收獲,于是又很期待第三天的來臨。 晚上滿天的星斗,老板娘很肯定地跟我說,明天就能看到梅里了。我很高興,多吃了一碗飯。 第三天6點多,我自己就爬起來上露臺等著,云層密密實實的,半點雪山都看不到。同伴很有經(jīng)驗地說,昨天剛開始也是云層很厚,7點的時候一下子就全開了,神得很。我在寒風(fēng)中等啊等,等啊等,結(jié)果——沒等到日出,天反倒開始飄起雨。連太陽的臉都沒見著,別說見到雪山了。我們于是去飛來寺逛了一小圈,點了酥油燈,掛了經(jīng)幡,碰上在德欽的兩個鬼子,他們抱怨這個天氣,啥也看不見。飛來寺賣松枝的居然騙我有活佛,哼哼。 天色陰沉,我們也決計今日下午下山。不死心就是沒辦法,在接我們的車到來之前,我們?nèi)詿o所事事,坐在露臺上死等。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奇跡。快到中午的時候,雨停了,守著大炮筒的同伴突然發(fā)出一聲慘叫,一邊朝我揮著手。我快步向前,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從鏡頭里望去,哇,是了,是了,肉眼幾乎難以辨別的一角,但確確實實是卡瓦格博峰的山頂,真真切切地出現(xiàn)在鏡頭里。云層依然很厚,但那一角卻沒有任何遮擋。一般的傻瓜機已經(jīng)無法捕捉這樣遠距離的景象,還好有個大炮筒,光線很差,但拍到了。和預(yù)料的一樣,好景不長,瞬息萬變的云層又一次將梅里遮掩住,這一次,梅里徹底拉上了窗簾。 走了,走了,再見了,梅里。會再來的。皆因你我的緣分還未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