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的深處似乎一下子幽靜了。 初冬的黃昏,獨自從巷子的這頭走向那頭,陽光一點點被高高的圍墻攔住,然后消失在巷子的深處。圍墻上,爬山虎的枝葉雖然還未完全變枯凋落,卻也在漸漸暗淡的光線中,呈現(xiàn)出一種介于枯黃與墨綠間的斑駁色彩,綠得有些昏暗。晚風(fēng)吹過,冬的清冷撲面而來,令人不禁有點恍然,仿佛只是一個轉(zhuǎn)身,季節(jié)的流轉(zhuǎn)便翩躚而至,一年的時光就要過去了。 無論是春還是夏,或是秋,每天黃昏我都會在巷子里走一走。巷子不長,也就幾百米的深度,腳步快些一兩分鐘就能走通,但每次我都能在這里消磨一個黃昏的時間。獨自看看天上的流云,聽聽晚風(fēng)的細(xì)語,感受著斜陽彌散出的溫柔光暈,如果偶爾有飛鳥掠過巷子上空,常會驚醒我那早已渙散迷離的思緒。在這個鮮少有人往來的城市寧靜一隅,我?guī)缀趺看味寄荏w驗到一種簡單而純粹的心靈回歸,回歸寧靜與從容,回歸真實的自己。 尤其入冬后,小巷似乎一下子就跌進(jìn)一個靜謐的世界。沸沸揚揚的人聲漸漸稀疏,喧囂的車馬聲也慢慢少了,空氣中的涼意開始多了起來,伴著冬日這份獨有的平靜與深邃,我總會陷入某種微茫低回的氛圍。有那么一瞬間,我能從周圍漸漸暗淡的光線里,感受到中年逼仄糾結(jié)的心緒被一點點撫平,再輕輕熨妥,重新展現(xiàn)出平坦安穩(wěn)的一面,溫柔而堅定地抵御住這世間萬千的惆悵。 事實上,黃昏中的初冬,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自然之美。白日的喧囂已經(jīng)結(jié)束,在這一天當(dāng)中最放松的時刻,因為一點霞光,一絲流云,一棵枯樹,一片落葉兒,我都能獲得一種平靜之感。雖然氣溫一天比一天降低,我卻仍然堅持黃昏時獨自在小巷走一走,在一片蕭瑟蒼茫中,一個人胡亂地想些心事,又或者什么也不想,只是靜靜地走。每天都像是在赴一場永恒的約定,像是在完成一種美麗的儀式,是一個人的朝圣,也是一種對生活的取悅和接納。好像唯有如此,才配得上這初冬黃昏的意境。 換句話說,在小巷初冬的黃昏里廝磨得時間久了,如今不是小巷離不開我,而是我早已離不開小巷。記得林清玄在《人生最美是清歡》中說過:“當(dāng)一個人以濁為歡的時候,就很難體會到生命清明的滋味。”在每一個初冬的黃昏里,我都在仔細(xì)體悟這話中的意蘊。都說“清歡”難尋,其實“清歡”是種選擇,也是內(nèi)心的寧靜和包容。一旦舍去了濁心與雜念,讓腳步慢下來,讓自己慢下來,生活往往便會褪去浮華,呈現(xiàn)出本來的面貌,內(nèi)心豁然開朗。 一個人,在冬天,與黃昏有一個約定,哪怕只是短短幾分鐘的凝視,習(xí)慣了匆匆趕路的身與心,都能在這片刻的靜謐中,得到安寧與停歇。在黃昏,沉淀歲月,濾清自己,初心不改,繼續(xù)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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