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居高原小鎮(zhèn),短暫落腳的地方是高處一幢山間民房。屋舍有瓦,青松四合,鳥鳴清脆,不但離天空很近,還有一個有花有草的小院。 時值盛夏,雖地處高原,卻也天氣炎炎。每到黃昏,暑氣漸沉,院里滿是鳥雀的喧鬧和夕陽的絢爛。暮色清涼歡悅,周圍的青松光影婆娑,漏透著清涼,一片幽微。 一個人在院子里散步。院子里種著的花草,紅的紅,綠的綠,生機(jī)盎然。其中,尤屬月季花事最為繁盛,一株一株,亭亭玉立,一朵一朵,婀娜嬌艷,在淡淡的草香氤氳中,隨風(fēng)輕輕搖曳。 目光在花草間流連、逡巡、摩挲,仿佛也染上紅紅綠綠的艷麗顏色。等再往高處看時,連帶天上的流云也有了斑斕的色彩。當(dāng)然,流云自有自的瑰麗,那是霞光映照下的黃色與金色,耀眼且聲勢浩大。 然而,畢竟是黃昏,又是獨自一人,即使眼眸里流動著爛漫的色彩,卻也難掩暮色漸濃后,心底不禁浮出的黯淡和蕭瑟??傆X得在夜色即將來臨之際,需要留下點什么,才是對遠(yuǎn)去的黃昏的一點交付。仿佛唯有如此,才配得這黃昏的意境。 一再遠(yuǎn)眺,夕陽的余暉,宛如半遮半隱的心事,濃與淡,動與靜,漸次消逝。黃昏的神秘,在于它的轉(zhuǎn)瞬即逝。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往往只是一個低眉的瞬間,黃昏就像一場輕夢,在心上輕輕一掠,留下黑暗的夜,匆匆而去。 忽然,想到歲月深處那些遠(yuǎn)去的黃昏。它們始終深藏在某個寂靜的角落,等待著我的回望。而那些屬于我的從未講完的故事,就深埋在那些淺淺淡淡的夕陽余暉中。穿過時光,穿過虛無,如今,早已不必再去追回,再去緬懷。 暮色愈加濃厚,風(fēng)越來越緊,這時,不遠(yuǎn)處隱隱傳來幾句似有似無的歌聲。凝神細(xì)聽,腔調(diào)獨特,唱的都是當(dāng)?shù)氐姆窖?。想來是附近晚歸的村民即興所唱,雖不知唱的內(nèi)容,卻能聽懂里面悱惻的纏綿意味,余音裊裊,在晚風(fēng)中,拖拽得很長,很長。可以猜出,他唱的是時光,唱的應(yīng)該是一個動人的故事。 夜色在斷斷續(xù)續(xù)傳來的歌聲中落下幕簾,時光不動聲色地緩緩流逝,天地間漸漸漆黑一片。此時此刻,不大的小院上空,只有幾點若隱若現(xiàn)的星光,正清亮地俯視著這院寥落的花草,俯視著獨自站在小院中央,靜靜地聽著那纏綿山歌的神情恍惚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