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洪偉 兒時中秋,也是這月。我和姐姐總粘著母親,不為別的,只為月餅。那時,生活和月光一樣清貧。 母親會買兩包月餅,讓我送給奶奶。而奶奶只留一包,讓我?guī)Щ厝ヒ话?。月餅是用黃油紙包的,質(zhì)樸得像那段時光,香味單純地滲透黃油紙。我奔走在母親和月餅間,任憑我胡攪蠻纏,母親就是不讓吃,說要等父親干活回來一塊吃。 我坐在門檻上,望著月餅,就如同童話里那只坐井觀天的青蛙。 父親回來時,總披一身月光。他光著膀子,不知是汗珠還是露珠,在他身上星星一樣閃爍。父親拍拍我的頭:又咋了,吃飯嘍!母親盛飯,大姐端碗,二姐給父親舀水洗臉,我拿酒倒酒。中秋,母親總會設(shè)法炒幾個小菜,和父親喝兩盅。 吃罷飯,母親開始分月餅。一包四塊,一家五口人,至少有一個人吃不上。不過,我從沒想這些,總是吃著手里的,望著剩下那塊。母親掰兩半,一半遞給父親。父親看看我,遞過來。我不客氣,一把抓過來,把母親的斥責(zé)拋之腦后,躲一邊樂顛顛吃去了。 月餅是白糖餡,夾幾根紅綠絲。我討厭那些紅綠絲,有些苦。母親卻愛吃。她說:慢慢嚼,就嚼出甜味了,沒有苦哪有甜?我不懂,也不管。在那艱苦的日子,父母盡量不讓我們嘗到苦。 手機響個不停,有很多未接電話,我挨個撥回去。大姐在蘇州,問我怎么沒回家?爸媽還在家等我呢。我說,陪朋友吃飯,晚了,不回去了。大姐說,你打個電話說一聲,別讓爸媽等了。接著給二姐打電話,她生意忙,回不去,讓我和爸媽說一聲。 月有陰晴圓缺,時光也是,當(dāng)我們長大,那些圍著父母饞嘴的日子也不復(fù)存在。 聽說我不回去了,母親嘆口氣:你們捎來這么多月餅,人卻不回來,我和你爸咋吃?我說,慢慢吃,當(dāng)飯吃。母親不說話,我知道她生氣了。父親接過電話,小聲說:抽空回家看看你媽,她想你們了。我怔住,這才明白母親的話。月餅是一家人分著吃的,多就多吃,少就少吃,但不能分開吃,因為它象征團圓和圓滿。 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唐朝的明月猝不及防地打濕了我。晚上,我夢見自己回到家鄉(xiāng),我還坐在老屋門檻上,像只坐井觀天的青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