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游歸來,竟然帶回了兩顆蒼耳子,它粘在我的襪子上,我輕輕地摘下,捏在手中,仔細端詳著,記憶的大門也在這一瞬間打開。 蒼耳子是學(xué)名,我們這個地方叫它羊負來、粘連子,是一年生草本植物,其味苦,可入藥。農(nóng)家的籬笆旁、田埂上、池塘邊隨處可見它的蹤跡。你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時候萌芽,什么時候開的花,等注意到它的時候,它已經(jīng)長得蓬蓬勃勃、恣肆橫生了,葉柄處已結(jié)出了青翠翠、毛扎扎的蒼耳子,像一個個小小的狼牙棒。 汪曾祺先生回想起故鄉(xiāng)的草木時,稱蒼耳是“萬把鉤”,還真形象,令人見之不忘。小時候沒什么玩具,蒼耳就成了我們的最愛。秋日,成熟的蒼耳子變成灰褐色,周身布滿了針刺,我們一粒一粒摘下,輕輕攏成一個大刺球,帶回家滾著玩。我們還常把蒼耳當(dāng)成作戰(zhàn)的 “飛鏢”,互擲著玩。 也有惡作劇的,趁女孩不注意,把蒼耳粘在她們頭發(fā)上,看到女孩子著急嬌嗔的樣子,男孩子哈哈壞笑。后來讀李丹崖的文章《蒼耳子一樣糾結(jié)的青春》,一個花季少年總愛調(diào)皮地將蒼耳子扔到一個長著兩個可愛小虎牙的女生的長發(fā)上,原來他是想近距離地接觸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那些男孩子當(dāng)時是否也有這蒙朧的情懷呢? 平凡的蒼耳,還成了思念的符號,在戀人心中盤根錯節(jié),揮之不去。《詩經(jīng)》中有:“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寘彼周行……”一個神情憂傷的柔媚女子,采著腳邊茂盛的蒼耳,可她半天也采不滿淺淺的一小筐,原來是思念遠征的夫君久久未歸,而無心勞作。 蒼耳大大咧咧的,自生自滅,既不搶眼又容易被忽視,除了孩子們把它當(dāng)成嬉戲的玩具,再無賞識者,但它卻是一味很有名氣的中藥。蘇東坡有言:“藥至賤而為世要用,未有如蒼耳者。”《本草匯言》等藥學(xué)專著記載,蒼耳具有散寒通竅、治瘧疾和腮腺炎,還能抗風(fēng)疾、解熱排毒、除濕止痛等功效。 現(xiàn)在,蒼耳就沉默地躺在我的手掌里,像兩只蜷著的小刺猬。我驚詫于蒼耳的生存與繁衍,蒼耳,難道就是大地上一只耳朵?因為它貼近大地的深處,所以才能夠保持這份清醒與靜謐。粗糙而不粗魯,孤獨而不孤苦。迎接俗世的目光,落地生根,迎風(fēng)生長,活得潑潑辣辣自在風(fēng)流。(喬兆軍文/江初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