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見母親把苞米粒兒一顆顆抖落在裂了縫的房頂上,任由陽光把它曬成干癟的顆粒。墻角的老南瓜堆里蜘蛛在狩獵,一只蒼蠅成了他的階下囚,拼命地撕扯掙扎,卻徒勞無用,最后成了一頓不錯(cuò)的晚餐。 老槐樹下掉了牙的老驢正喘著粗氣在拉磨,年邁的樣子讓人很是心疼。小妹戴著父親的大草帽在井邊洗衣裳,那只淘氣的花貓不知從哪扯了破布玩,又咬又跳,玩得甚歡,從這頭滾到門口,最后出了院子去亂躥。 我是極喜歡躺在盛夏的燥熱里看野草瘋了似生長的,總能讓我聽到有誰伴著知了的聒噪下了田,汗珠從額頭淌下掉進(jìn)了黃土地里,繼而沒在了口干舌燥的季節(jié)里。 總有人是深愛這片土地的……熟透了的紅番茄不知被什么東西劃破了皮,正滴著鮮紅的汁液喂哺那群螞蟻。架上葡萄在酣睡中成熟,由原先的紫色慢慢變成了黑色,母親用鐮刀割了兩串放進(jìn)竹簍里,想來是要給奶奶嘗嘗鮮罷。 提著前天剛清洗曬干的竹筐,扛著極長的竿子準(zhǔn)備打核桃了。父親爬上樹梢的摸樣像極了猴子,手里的竹竿一揮,樹上掛滿了的裂皮果子便連皮帶心地砸了下來。我早已迫不及待地?fù)炱疬@種美味的、堅(jiān)硬的果子裝進(jìn)了竹筐中。核桃是我很喜歡的食物,剛打下來的果子輕輕砸開,再剝了那層薄皮放進(jìn)嘴里一嚼,回味無窮。曬干了的核桃也是很有用處的,可以煉出上等的好油,那么這一年四季用來炒菜的油就不用愁了。 這樣的季節(jié)里父親還有個(gè)習(xí)慣,就是頭天夜里照著手電在江里張了網(wǎng),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就去收網(wǎng),等我和妹妹起來時(shí),總能看到水井里又多出了幾條銀白色的江魚。 爺爺這時(shí)候是不在家的,早在剛?cè)胂哪菚?huì)兒他就給牦牛馱上了黑色的帳篷和糌粑去了高山上。我是去過牧場的,大片的平原長滿了肥嫩的牧草,牛群自在地啃食著,不遠(yuǎn)處還有一個(gè)名叫“措煞卡”的湖靜默著。 在這里,夏天倘若是下雨了,早晚就變冷,老牧人會(huì)在帳篷里生了大火,打上一罐酥油茶悠悠地喝著,眼睛卻是時(shí)時(shí)觀望著不遠(yuǎn)處的牛群。 等到年輕人開始上山“撿”松茸的那會(huì)兒,爺爺便趕著他的牛群到下一個(gè)牧場了,那里同樣是有著肥嫩的鮮草和清澈的湖水,不過卻離我們“撿”松茸的地方更近了。 過不了幾天,爺爺會(huì)趕著一頭牦牛來接我去他的牧場暫住,我急忙催著母親給我收拾帶的物品,興奮得跳起來。而母親總是要先打上一罐奶茶請爺爺喝了再回去,自然,等到爺爺打著飽嗝出來時(shí),我早已經(jīng)被人一把抱上了牦牛堅(jiān)實(shí)的后背,催著爺爺快走。 去牧場的路上,要經(jīng)過一大片的原始森林,那些樹高大而茂盛,掛著樹胡子的枝干上松鼠們在歡快的游戲,牦牛頸子上的鈴鐺“叮鈴叮鈴”的響著。這樣的夏天,我總能在牧場寬闊的草原上無拘無束地瘋玩,能夠喝到剛擠來的牦牛奶,吃到最新鮮的松茸。最好玩的,莫過于爺爺在帳篷旁的大樹上給我弄了個(gè)秋千。 父親托人給我?guī)Я撕脦状慰谛?,讓我早些回去,在賴了好幾次之后,我終于被父親連哄帶拐的領(lǐng)回去了,倒也不是不讓我玩,只是怕給爺爺添了麻煩,畢竟那時(shí)的我不亞于一只淘氣的猴子。 夏天是最有趣的,也是短暫的,我們下山之后便是最忙碌的秋季了。(此里取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