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歷經(jīng)一場虛驚和不眠之夜后,亨利的探險隊似乎又進入了一段比較順利的行程。8月8日,探險隊來到一個叫拉梅地的村莊,即今天維西縣中路鄉(xiāng)的魯米底村。這是在傈僳語中充滿詩意的地名,意思是粲米金黃的地方。他們苦難的歷程也在這里暫告一個段落。 在拉梅地村,傈僳人為他們表演了維西傈僳族的傳統(tǒng)舞蹈“瓦器”,這是一種需要笛子、弦子、四弦琴和口弦等樂器伴奏的舞蹈。亨利在日記中是這樣描述的:“吃過晚飯,很快就組織跳舞了,這是村民們的一種享受,既讓我的手下人開心,又讓我興致勃勃。夜里,風(fēng)光自然粗獷,山脊上方是一輪皎潔的明月,我們所處的村子絕對與世隔絕,只有巧合,才能發(fā)現(xiàn)它的蹤影……月光輕輕地流瀉在碩大的屋影上面,這種寂靜,自然和原始的況味難以描述,讓人心醉神迷,溫馨愜意。真希望永遠是這樣的良宵佳夜。舞蹈像是黎明之舞,輕快活潑,我們的興致與村民及馬夫們的興致合二為一了?!?/p> 拉梅地的傈僳人甚至即興為亨利唱出了一首近似頌揚英雄的贊歌“三位大人初來乍到,屈尊駕貴難得一來,既來之則安之,三位大人沒來之時,劫匪總是行兇搶劫,三位大人到來了,劫匪一片驚恐萬狀,我們數(shù)載憂心忡忡苦不堪言,三位大人到來了,我們?nèi)啃幕ㄅ?,三位大人到敝處,植物豐茂五谷豐?!?/p> 在拉梅地,亨利第一次全面接觸到了傈僳人的音樂、宗教和堅毅而善良的性格,完全否定了進入傈僳地區(qū)之前人們對他們野蠻彪悍的形容。在離開拉梅地的時候,他寫下了這樣的文字:“這些傈僳人真樂觀啊,他們幫助我們趕騾子,現(xiàn)在他們圍著篝火蹲成一圈,經(jīng)過了勞累的一天,他們互相打趣,開心地笑,似乎一點兒也不累。我們給他們報酬,他們不討價還價就接受了……” “這個貧窮,可憐的民族樂于抽煙、音樂、跳舞和唱歌,還有上帝賦予窮人和富人均等的愛情……他們頭對著頭在那里舞蹈,讓我想起哥薩克騎兵……我真不想睡覺,這里的夜晚讓人凡憂盡滌,沐浴著如水的月華,聆聽曼妙的音樂,真是如夢如幻,虛無縹緲,似乎觸手可及,又似乎稍縱即逝?!蹦且灰?,直到跳舞的傈僳人曲終人散,亨利和他的隊員都沒有離開舞場。 第二天早晨,亨利看見一個前來劫掠而被抓獲的野人,這個可憐的人被人們捆在木柱上,雙腳和脖子上都套著鐵鏈。拉梅地村的傈僳人為了防范劫匪的攻擊,不得不安排十多個年輕壯漢在山頭輪流放哨。而那些被迫成為劫匪的傈僳人或者怒族人自己,為了免遭殺身之禍,不得不帶著妻兒老少奔走深山密林之間。為逃避緬北戰(zhàn)火流離失所的人們,在饑餓面前毫無理想和尊嚴可言。相懦以沫到刀兵相見的過程,其實都是人類的胃在作怪。也許亨利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切,又是誰造成的呢?他說“這個被鐵鏈鎖住的野人,和傈僳人和怒族人的外表并沒有什么區(qū)別?!?/p> 我想,如果說亨利遠涉重洋來到滇西北是為了實現(xiàn)一種理想,那么滇西族群和部落之間的互相劫掠則是因為生存下去的需要,而非物質(zhì)充足的傳教士和今天的我們所能真正理解和體驗的疼痛。這段歷史的真實存在,不僅是滇西人的悲哀,也是所謂西方文明的悲哀,更是人類共同的悲哀。 8月11日,亨利的隊伍到達因多村,即今維西縣白濟汛鎮(zhèn)的英奪村。隨著越來越往北,即將進入藏族人居住的區(qū)域,從六庫一路做向?qū)У竭_小維西的傈僳人臘賽,亨利所說的鷹嘴,因為擔(dān)心走得太遠,找不到回去的路,請求離隊,并隨后離開。在這里渡過瀾滄江,亨利遇見了他的老相識法國傳教士但德。想必,但德是當(dāng)時小維西天主教堂的專職神甫。急于進入西藏的魯克斯博士,也在那里離隊,提前動身。 到小維西為止,亨利的探險隊并沒有完全離開傈僳人的居住區(qū)域。自元朝以來,瀾滄江和怒江流域的傈僳人雖然有大小不一的土司,有些不受管束,有些長期歸順,但實權(quán)最大,也直接受歷朝統(tǒng)治中央承認的土司卻在維西縣葉枝鄉(xiāng)。 |